世界渐显出端倪。和肖和轩度过的每一天都很快乐，除了回家几乎都能碰上面，顾尧倒是没太多交集，不过作为一家人总还是和乐融融的。直到那晚发生的事我一直都希望瞒着一切就这样安稳地生活着。如今想来，其实那次和郑桃桃出去玩就已然有了征兆。她买了一个给狗用的项圈和链子。
“要养小狗了吗？”我问她。
“嗯，”桃桃忽然将那项圈朝自己脖子上一戴，然后将链条递给我，“桃桃就是小飒要养的可爱的小狗哟～”虽然举动有些异样，但我仍旧以为她在开玩笑。
“这样桃桃就可以只属于小飒一个人了～”这决不是桃桃会说的话，她到底是谁？和从前一样亲昵地凑了过来，却让我感到一阵恶心。唔……我本能地推开她，借口身体不舒服逃回了家。之后在学校我刻意避着她，说实话我有点儿害怕她了。
即使顾尧成了哥哥，母亲却依然让我去超市买酱油。刚下楼，顾尧便从身后叫住我，说是要替我去买，还上次那个我照顾他的人情。我又想起那次顾尧大发脾气的事，欲言又止。
“……一起去吧。”还是不提好了。有些事只要彼此都不提起，时间久了，就好像真的没发生过似的。夜空之下，兄妹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不会并肩而行也不说话，却不感到尴尬。顾尧一手拿着酱油瓶，一只手空着。我忽然想起从前我总是牵着小顾尧的手，如今变成哥哥的他，手的触感还和从前一样吗？抬头望去星辰闪烁。听说星星只有远远望上去才这么美。咦？那不是蒲公英的种子吗？怎么这个季节还能见着？我伸手企图接住它，却一直往前飘，迟迟不肯落下。我像牵线的人偶一样跟着那种子一直跑，直到车前灯耀眼的白光刺痛双目接着是尖锐的刹车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清晰。我感受到死的洪流来临前心脏的拼命鼓动，我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似乎笃定某人会来救我似的。“求求你，救救她。”似曾相识的场景，不就是那个梦境里的吗？小顾尧你别哭，我就是有些困而已。很快又传来谁人的哭喊声“小飒——”这次更真切了些，不过很快就被四周的嘈杂淹没听不清了，不过那只手的温热一直搁浅在我的脑海里。果然，是和从前一样的触感。
不想再听见那些哭声，我好累，好想……回去。缓缓睁开眼，像是过了整个世纪一样漫长。喜极而泣的母亲抱着我哭，父亲则跑去找医生。
“妈，我……”将迄今为止发生在身上的事悉数告诉母亲，我如释负重。母亲有些惊讶继而有些难过，再然后默默地退到一旁抹眼泪。
“请您再帮小飒做个CT检查一下吧，刚才这孩子又开始胡言乱语了。”门口父母与医生的对话还是入了我的耳。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啊！”够了！我受够了！让我回到那个风平浪静的从前吧。不再奢望什么，本身就不属于自己的再还给这个世界还不行吗？我扯掉身上的针头，新鲜的血液立刻从静脉涌了出来。母亲见状晕了过去，父亲一边扶着母亲自己也有些站不稳。医生赶紧拿了注射器进来。啊啊，衣服上弄得都是血跟个傻瓜一样。就在装有镇定剂的针管即将扎进我的臂膀时，一直没见的顾尧忽然冲过来打掉它，再用尽全力把我按进他怀里。
“别闹了，小飒。”
“别闹了，求你了。”
抵着我后脑的温热微微颤动着。沸腾的心脏里似乎有什么流了出来，细细痒痒。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它融进我全身的血脉里，前所未有。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顾尧在哭的事实。顾尧你别哭了呀，我答应你我不闹了还不行吗？我在他肩上用下巴轻轻蹭了蹭，然后闭上眼睛安心地睡去。
接下来的几周我都在医院里度过。父母帮我向学校请了假，自从那次擅拔针管之后，他们对我的一言一行都很谨慎。院方给出的说法是常见的重大伤害后遗症，也就是说我被列入了“精神不稳定”名单，于是要被迫接受一系列的身体检查。虽然一开始对此很排斥，但渐渐地一旦身理上适应了医疗器具的冰凉还有消毒水的刺鼻，就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像穿衣吃饭一样成为了习惯。说来也怪，最近总是昏昏沉沉的，有关那个哭泣的小顾尧的梦也再没有做到过。确切来说，就连小顾尧本身以及曾有小顾尧的那个我最初的记忆也渐渐淡出我的脑海，仿佛现在才是生活原本的面貌。父母的憔悴是真的，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地和我说话，生怕我再受刺激做出让他们无法挽回的事，对此我很自责也很心疼。也许我应该有更好的办法去处理我的遭遇而不去伤害任何人。例行的检查顾尧总是陪着我一起去，这让我安心许多。听说就是他坚持只做常规检查不许给我任何药剂注射，才让我免遭了皮肉之苦。肖和轩几乎每天放学都来看我，告诉我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帮我补习落下的功课，有的时候会和顾尧在我听不见声音的地方说着话，大概也和我有关系吧。日子就这样回到了我所认为的正轨上。
同病房的是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眼睛大大的，有时真的可以代替她的嘴巴说话，比如顾尧或是肖和轩来看我时我能看到她眼里明晃晃的大爱心。
“你可真幸福啊，有两个超级大帅哥成天围着你转。”她撅着小嘴模样可爱极了。
“直说吧，你究竟看上哪一个了？”我调侃她。
“两个都要不行嘛。不过……我也好想要个能成为至亲家人的哥哥。”
“你祈祷看看说不准哪天就感动神仙帮你实现了。”
女孩白我一眼自然不会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几天下来一直是我的床位有人走动，而她那边除了值班的护士和医生外几乎没看见过什么其他人。有时候母亲也会帮她削一个苹果，我能看见她嬉笑的表情下隐在眼角的泪光。不过她不说的话我也不会主动去问。就是这样连对方的姓名也不知道，却可以三言两语地进行着女生间的聊天，插科打诨度过彼此在一起的时光，这让我感到由衷舒服。
肖和轩这两天没来看我不过依旧每晚和我通着电话。听他说学校的海外学院最近来了一位风云人物让女生好一阵骚动。“但是没我帅啦”他这样描述着。我笑他自恋，他则让我不要想他然后嘱咐我好好休息便挂了电话。不过在学期就快要结束的时候才转学过来真的很奇怪啊。想着头又有些痛便早早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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